白朴此刻的装扮任谁都难联想到他是天师苑里高高在上的紫袍天师。
他身着半旧的褐色道袍袍子边角磨得发白。
倒像是穿了件十来年的旧袍就差打俩补丁了。
头上扣着顶边缘起毛的同色小帽将发髻与大半白发遮得严严实实。
只从帽檐下露出几缕干枯灰发垂在布满皱纹的脸颊边。
手里握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枣木杆杆头挑着块泛黄的粗布幡子。
幡子上用褪色的朱砂写着两行歪歪扭扭的字。
——上首是“神机妙算知祸福”下首是“姻缘天注定三生” 幡角还缀着两个小铜铃走起来叮当作响。
活脱脱一副走街串巷算命先生的模样。
这副扮相在京都街上行走倒真不显得突兀。
老皇帝在天师苑里养了太多闲人这些人大多是游方道士出身。
即便被册封了天师也没丢了旧时营生; 而京中富家权贵尤其是女眷们。
平日里闲暇无事最爱找算命道士给后辈看姻缘。
且他们出手阔绰打赏大方——这般供需之下街上遇到这类算命道士本就是常事。
白朴打定主意之后今天就一直在李老二院子附近来回溜达。
没等多久就见一道身影挎着小篮子终于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白朴心中窃喜暗忖正主总算露面就看接下来自己如何周旋。
可当看清来人模样时他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出来的是位年近花甲的妇人个头矮小身形偏胖。
一双畸形大脚踩在地面上步幅又小又沉走几步便微微喘粗气。
她身上穿的并非寻常布衫而是件颇为华贵的绿绫袄子。
那袄子版型宽大裹着她圆滚滚的身子。
直显得上下一般粗不知情的人见了怕真要以为是只圆木桶成了精。
白朴忙收敛心神将挑着粗布幡子的枣木杆往身侧拢了拢。
幡子上“神机妙算知祸福姻缘天注定三生”的朱砂字在日光下泛着褪色的红。
幡角铜铃被风一吹叮当地响了两声。
他故意佝偻着背垂下眼帘只留余光悄悄打量那妇人篮子里的东西。
里面竟码着几样点心显然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妇人竟然不识字。
看到他露出一副笑容看都没看那幡子上的字径直就挎着篮子走开了。
二伯母虽然不识字但是她听劝呀! 先前自家二闺女就特意嘱咐过她: “这京都里的道长可不比乡下遇见了要笑着点免得失了礼数;” “可没什么事尽量别跟他们搭话以免说错话容易连累家人。
” 她谨记这一番嘱咐看到道长露出笑脸不失礼数。
但是也不搭话连忙挎着篮子就往自家二女儿家走去。
她在老家时虽懒家务倒也会做来到京都后还特意跟家里的仆人学着做点心。
今儿刚做了些就想着拿过去给二女儿家的几个孩子尝尝。
她心里也打着小算盘: 先让他们尝尝要是吃着没事再分给家里的那几个闺女。
白朴在附近又溜达了半个时辰终于等来了挎着空篮子往回走的二伯母。
他忙收住脚步将粗布幡子往前挪了挪让“姻缘天注定三生”的字更显眼些。
待二伯母走近便佝偻着背迎上去先眯眼往院角方向虚瞟了瞟声音压得又神秘又笃定: “这位老夫人留步!” “您瞧这院子附近近来是不是总觉傍晚有暖光绕着屋檐转?” “这可是‘喜气相绕’的异象啊!” 说着他往前凑了半步盯着二伯母的额头语气愈发肯定: “再看您这印堂泛着淡淡的红光配上您这身材饱满、腰圆体健的模样妥妥是享大福的面相!” 话音刚落他立刻抬手掐着手指眉头微蹙装模作样地算了算忽然眼睛一亮: “哎呦!老朽掐指一算您近来是不是刚跟失散多年的女儿重逢?” 话顿了顿他又飞快地捻了捻手指像是在核对什么随即一拍大腿: “不对不对再细算——可不是一个竟是两个闺女!” 二伯母听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空篮子“咚”地磕在地上都没察觉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这可是真大师啊! 连自家刚寻回两个闺女的事都算得分毫不差那他说的喜事说不定真能成! 先前那点戒备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忙不迭地往前凑了凑语气都带着颤: “大师!您、您真神了!那您说的喜事……” 白朴听见她喊自己“大师”眼皮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在他们这些被老皇帝册封的天师听来“大师”这两个字眼简直堪比侮辱。
——这要是换作平日里谁敢这么喊他他定要上前甩对方两巴掌! 他紫袍天师的尊贵身份岂是“大师”二字能比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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